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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.生活是假的,噩梦才是真的
这天,我沿着漆黑的过道走去,来到一个房间前,迟疑一下,推门而入,见到一个人的尸体,裹在白布里,静谧地停放在太平间。凑近了,把蒙在身上的布匹掀开,绿色灯光下,白黛面相恐怖,暗红的舌头从嘴里吐出。我还能认出她,是因为看到了耳垂上的五角星。她那些创口中流出很多血液,已经凝固。她终于实现了毕生心愿,获得了一具医生尸体的标本。
这样看来,我之前的猜疑都不正确。这才是白黛的最终目的。她经过艰难曲折的奋斗,终于达到了。她要我查找她的死因,其实就是去发现医生是怎么死的呀。
我伫立在太平间,久久看这女人。然后我冲她俯下身。我轻轻张开嘴,把她的舌头在我的齿缝间含住,又把手指伸入她的创口中探了探。里面的器官已经像是坚硬的冰块,却仍然散发出酒臭。我的手被弄得既脏且疼。这时我发现她身上新增了几处伤口,都直通要害。她手中握着院长的回信。
我就像一个偷偷摸摸的神一样,慌里慌张吸食供奉在案桌上的牺牲。
醒来后我极不舒服,整日被梦境困扰。我想,生活是假的,噩梦才是真的。我就查到白黛所往医院的电话,打了过去。我询问“白黛大夫”的情况。对方大概是值班医生,回答说,有一个同名同姓的转院病人,昨天上吊自杀了。
上吊自杀?尸身上的新创口又是哪儿来的呢?
我复想到那句话,“死亡即终结,终结即开始”。
在另一个梦中,白黛死后,成了佛祖本人,打坐在黑白二色的太极图下,笑嘻嘻的,用粉嫩宽大的手掌,挥来摆去,把蓝孔雀一只只拍死,天空大地布满鲜红的肉酱。
我醒来后,浑身冷汗,焦虑躁烦,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,诊治水平迅速下降。这到底怎么回事?白黛真的死了?她的幽灵缠上我了?
渐渐觉得,或许白黛利用了我,把我当作工具,目的是为了使自己晋升为医生。这才是她所有行动的真实意图。她为此处心积虑。她心里只有她自己。至于我,在被利用之后,就失去了价值。不过话说回来,人和人不就是这样互相利用的吗?尤其医生与病人,正是这样一种关系,否则,怎么证明是一体的呢?我早该想到。我也曾利用过自己的女儿。就算白黛自杀了或成佛了,我又有什么必要感到委屈呢?她也可能死于他杀。
接下来,我的思想情感陷入混乱。不仅无法开展对病人的治疗,就连我本人的健康状况也重新恶化。一度减轻乃至接近消弭的腹痛复发并剧烈起来。我的短暂行医经历宣告结束,我又蜕变为了一名病人——就像秋去冬来,流水凝冰。这本是一个自然的循环过程。我于是再度被送入病房,换上病号服,重新置于华岳大夫的监管之下。
事情到了这里,就一切归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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